— 君酌 —

太芥_Tomorrow 00+01

00

「做黑手黨這一行的,從來都是沒有明天可言。」這是太宰治在演練場上第一句對芥川所說的話。他們從來就沒有明天可以奢望,保住今天的性命就已夠堪憂,更何況是未知的明日?

「你永遠不會知道哪天,你的暴力、會變成負債。」太宰治笑得蒼白。

        

 

        對芥川龍之介來說,太宰治就像是他的光。

        他永遠忘不了那夜,他向自己所伸出的手。

        那雙、讓自己離開絕望深淵的手。

 

 

        當他看到了失蹤許久的他,芥川龍之介說不出心理的複雜感。那人依然如他印象中那般、不可一世。

        是慶幸?發現那人還活著,而沒有被外邊的人給抹殺。

        是喜悅?在隔了這麼長時間後,再次遇到他。

        是憤怒?有鑿於他所維護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人虎。

        心中的被背叛感一湧而上,芥川龍之介幾乎被自己的想法給逼得窒息。卻又忍不住為對方欣喜、欣喜著能離開這不屬於光的黑暗。

        離開這、有自己的地方。

        芥川龍之介忍著心中的複雜,看著男人。

 

 

 

 

* ** * *

 

01.

 

        芥川龍之介瞪大雙眼,看向站在黑獸與白虎之間的那個人。

        明知道黑獸不可能傷到對方,卻還是忍不住為對方捏一把冷汗。

        「太宰先生?」他聽見對面的人虎這樣說著。

 

* * * * *

 

        「我五分鐘後到。」

        芥川龍之介不耐煩地切斷與樋口的通話。從頂樓一躍而下,黑獸緩慢且優雅的降落到地面,五分鐘的時間夠他慢慢抵達與部下指示好的地點。

        令人煩躁。芥川龍之介哼了哼,不知怎地總對這次任務有種不好的預感。本就羸弱的身子在這種偏寒的天氣下更是虛弱,咳嗽聲一直都無法停下來。

        這種沒有意義、捕捉動物的任務芥川實在是提不起勁,這種任務是要如何讓那個人承認自己的實力?又或者是說,要如何才可能遇見那個人甚至是與他交手?為了高額的懸賞金,芥川還是領命了。

        抵達暗巷的時候樋口的脖子正被掐緊著。

        芥川挑了挑眉,揮手讓黑獸直接攻擊發狂的青年。

        「畏懼死亡吧,畏懼殺戮吧。渴求死亡者,同時也被死亡渴求著。」

        「和那邊的小姑娘一樣,是卑賤的港口黑幫的走狗。」

        「從頭到尾,我們的目標、都只有你一個。你一個人而已,人虎。」

        芥川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如此的厭惡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也許,也許是因為這個人身上有自己所沒有的特質──那份光明。厭惡到會以戲謔性的口吻去解釋對方的疑惑,更多的是想看對方的崩潰吧?

        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崩潰跌入深淵的樣子會是多麼有趣。

        趁著對方愣住的時刻,開了口:

「羅生門。」

        黑獸向著人虎衝撞,人虎失神的看著、才躲開。子彈在狹小的空間內飛轉、卻又被剝奪了距離。血宛若花瓣般撒了滿地,與主人分開的腿在地上兀自流著僅存不多的血液──有鑿於當事人的腳又重新長了出來──人虎開始轉變型態。

        芥川驚喜的笑了起來。「這才像樣子。」

        人虎與黑獸一次次地對峙,險些被攻擊到的芥川不悅的讓黑獸咬掉人虎的腿部、甚至是將身體分為兩半,分不出勝負的對決,在叢與虎之間奮力一搏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

        穿著淺褐色風衣的身影就這樣硬生生地撞入芥川龍之介的眼簾。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那樣子輕挑的語氣以及聲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認錯。

──太宰治。

        對面的人虎似是安心下來而昏過去,太宰治無奈地走過去戳了戳對方的臉頰試圖使對方醒來。芥川龍之介對此的反應不過是皺了皺眉頭。

        他看著對方與往日並無不同的恣意張狂,灑脫自在的態度,就好似是不怕自己攻擊他一樣──事實上自己也的確不會攻擊──那樣子的從容不迫,芥川龍之介看向自己的後輩,阻止了對方準備攻擊的動作。

        「你打不贏他的,樋口。」連我都打不過了。芥川輕垂眼簾,就算樋口有足夠的實力可以擊敗太宰,芥川敢打包票自己也不會放任樋口的舉止。不為甚麼,只因為對方是太宰治。

        那個照耀自己世界的人。

        芥川龍之介不禁想起那夜,那個離開了無盡絕望的夜晚。

        太宰治滿不在乎的拍了拍手,為著自己給予有關捕捉人虎的解釋、以及所下的戰帖。芥川龍之介分不清自己的心緒,太宰治對自己所下的警告權當耳邊風,就跟以往一樣,確信自己不會真的做出這些行動。但是自己不會,不代表首領不會啊、太宰先生。芥川蒼白地開口,「原黑手黨,太宰先生。」

        太宰治對此的回應也僅僅是不屑地笑著。

        究竟是不屑所說出的職稱,又或者是不屑於自己這位,說出這段話的人?芥川龍之介複雜地看著男人。

        他不是沒想過再見到對方,應該說,自己一直在尋找著這位原前輩。

        但是他倒是從未想過再次見面時,是就於對方來拯救其同胞的時候。

──有鑿於以往對方總是冷冷看待自己的訓練以及任務。

        芥川龍之介闔上眼廉,將身子倚靠在牆邊。自己果然還是不夠了解對方。

        「那我先走啦,芥川。」

        他甚至無力出聲挽留那個男人。

 

* * * * *

 

        芥川龍之介清楚記得那天。

        白雪輕飄,美麗的風景卻與他無關。蜷縮在牆角,試圖取得任何一點的溫暖。

        本就不好的身體在寒風的刺骨下,更是咳出血來。芥川龍之介懶得將那血漬自嘴角抹去,擦去了,又有。那又有甚麼將他抹去的意義?

        他空洞的看著天,連黑獸都化回長袍──這樣子寒冷的天氣實在是不適合讓僅存不多的禦寒衣物消失。

        他也忘記自己已經餓了幾天了。興許再這樣下去,自己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他實在是分不出這兩種哪種比較可悲,又或許,可悲的根本就是這個存在。

        在這種絕望的深淵,看不見希望。道路上的人熙熙攘攘,充斥著歡笑聲,多少的歡笑在此時就是多少的諷刺。芥川龍之介繼續看著天空降下那白雪,昏暗死巷內的小小身影與巷外的人群形成反差。

        從喧囂到寂靜,芥川龍之介分不清自己已經發呆多久了,只覺得脖子直酸,無視了這樣子的痠痛,他咳了幾聲。

        咳出的血量比以往還要多,自己也許真的到了盡頭了吧?

        他失神地看著前方。

        然後奇蹟發生了,在他昏過去之前。

        那個渾身繃帶、身著淺褐色風衣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芥川龍之介的反射神經直接的將大衣幻出了黑獸,黑獸危險地看著男人。

背著光,芥川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反應。「離開。」

        男人挑了挑眉,「你快死了,你知道嗎?」

        「那又如何?這世界人那麼多。」少我一個,又有甚麼差別?芥川龍之介並未將後面的話說出,男人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考慮向我求救一下嗎?有鑿於難得有人會出聲詢問。」

        芥川龍之介瞇起雙眼,「離開。」

        語畢,黑獸做出攻擊的動作,試圖將來者趕走。

        太宰治不疾不徐的將紙傘撐在少年的旁邊,讓雪不再侵蝕著少年的身體。黑獸不斷地靠近讓太宰頗為煩悶的揮了揮手,讓黑獸消失。

        好啦,原來自己是個慈善家是吧。太宰治無奈的握了握拳,忍住痛打一頓這個不知感激的小鬼的衝動。轉身離開。

        在要真正走出巷子的時候,太宰治聽見了東西倒下的聲音。

        鬼使神差的,他回頭了。映入雙眼的是那名剛剛還孤傲倔強著的少年連同自己的傘一起倒在雪地中的畫面。蒼白到有些青紫的虛弱面孔就這樣地呈現在太宰治的眼前。太宰治嘆了口氣,再度走入巷子將少年背起──順帶將自己的傘給撐在兩人身上。

        「放我下來。」少年輕微到幾不可聞的聲音自耳邊傳來,太宰治用餘光瞥了對方一眼後決定無視對方的意見,直接走回宿舍。

        芥川龍之介在昏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大概是、這個背真是溫暖吧。

        

* * * * *

 

        太宰治回想起當初他帶回芥川龍之介的場景時略感複雜,在被稱作雙黑那一役的夜晚,不知道是被甚麼給勾去了魂魄似的,待他回神時他已站在那個少年的面前。是被他眼中的絕望給吸引了?又或者是更多對於他嘴角的那抹殷紅。比自己還要瘦弱的身軀就這樣地蜷縮在牆角,好似這樣就能維持更久的生存一樣,太宰治看著朝自己擺出防禦姿勢的黑獸,眼裡閃過玩味的光芒。

        這孩子到底是渴求著死亡的吧,太宰治想。

        又或者是死亡對他是種根本的解脫,脫離了病痛與飢餓。太宰治看著少年骨瘦如柴的樣貌,突如其來的想法驅使了他的身體動作。

        將紅葉前陣子為自己添的新紙傘給放在少年的身旁,至少能為他多遮蔽一段時間的風雪吧?太宰治皺了皺眉,不明白自己哪來這種菩薩心腸,明明就是黑手黨的成員、也才剛與搭檔奪取了那麼多條的性命,卻在此時此刻、像個慈善家一般,更正確地說,自己是個偽善者吧?若是織田作在,鐵會嘲諷自己一般。

        可惜織田作不在,他也沒機會瞧見這般場景。

        若說向芥川龍之介搭話純屬偶然,那麼背起他回去便是頭腦發熱的結果吧。

        太宰治感受著背上比首領家愛麗絲還要更加輕盈的存在時眼神暗了暗,這就是喪家之犬嗎?喪失了家的孤僻野犬,偏低的體溫讓他更加地認知到背後的少年身體虛弱、隨時都可能斷氣。

        誰允許這種傢伙比自己更早體會到死亡帶來的解脫?

        想到這,太宰治不悅的加快了腳步。

 

* * * * *

 

        芥川龍之介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巷子,光想起剛才太宰治與那人虎的互動就覺得心疼。抑鬱的心情使咳嗽更為嚴重,芥川龍之介感到眼前一黑。就像是突然泯滅掉眼前的光芒一般。

        「芥川前輩、要不要緊?」擔憂的女聲自身旁傳來,芥川才恍然想起身旁還有自己的後輩。

        「沒事。」

        當樋口表示她得要先行離開,去寫任務報告時、芥川頓時鬆了口氣。

        他憤怒的握著自己的拳,向著倚靠的牆撞去。磚牆頓時出現了裂痕,就像是自己所有的不甘心都在此時如蜘蛛網般擴散,所有的不安與失落伴隨疼痛而來。如命定的厭惡果然不是沒有理由的嗎?

        最為厭惡的光明天真氣息出現在那人虎身上,而追逐著的那人出現在他身邊──而不是自己。芥川龍之介嘆了口氣,那個男人終究不屬於陰暗。

        血跡斑斑低落,艷紅的花朵在地上綻放著。

        沒有光的日子該怎麼繼續下去?追逐嗎、尋求嗎?倘若光所照耀的不再是自己了呢?芥川龍之介發現了自己的無助。太宰治剛才的不屑樣貌和他們初次見面時如出一轍,不屑於自己的落魄,事實上受過太宰治親自教導的自己居然需要到拿出真本事與人虎對決,想想也覺得可笑。

        月下獸終究是比黑獸還要得到更多一些的光芒嗎?

        太宰治嘴角微微勾起的假笑讓他頓時像是回到過去般,讓他想像過去一樣依賴對方。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卻又忍不住奢求著對方能多看自己幾眼。

自己貪婪的直視著對方漆黑的雙瞳,想將對方的樣貌深深刻畫在心頭,彷彿世界只剩下對方一樣。就連最後對方離去前的告知都是恍惚的聽見,無力出聲挽留的自己是如此怯懦。

        溫熱的液體從頰邊滑落,與腥紅相映的透明滴落在腳邊。

那人總是不顧自己意願逕自闖入自己的世界又隨意的離去。

        「太宰先生,你可曾想過被你留下的我,沒有你的日子、是多麼的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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